不要用太狭隘的眼光来评价教师

　　埃里克·A.汉纳谢克（Eric A. Hanushek，以下简称H）教授是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是著名的教育经济学家。他就减小课堂规模所带来的影响、高风险问责制、教师质量评价等课题发表了多篇学术论文，被广泛引用。他提出通过学生的学业进步来评价教师，成为增值评价的基础。他曾在罗切斯特大学、耶鲁大学和美国空军学院任教。

　　麦可思研究（以下简称“麦可思”）：汉纳谢克教授，很荣幸能有机会和您交流。我记得您曾说过，在K-12阶段（即从幼儿园到高中的教育），教师的素质尤为重要。那么由此延伸到发展中国家高等教育环境，您对定义与评价教师质量有何见解？

　　H：无论在哪个层次，评价教师都是件很困难的事，尤其是在高等教育阶段。即便有分数这样简单明了的衡量学生学业表现的指标，也很难设立一个客观的、受到教师一致认可的评价标准。在美国，我们已经在K-12阶段开展增值评价，通过学生考试分数的提升来评价教师的影响，但大部分的考核仍基于观察的方式，所以校领导担负着评价教师的职责，有些学校还有专业的评估人员。对此我们还没有明确的操作模式，但是开始有人尝试将评价建立在教师课堂表现之上。高等教育试图发挥更多想象力，更深入地思考，更广泛地拓展，所以你不希望用太狭隘的眼光来评价教师。我在罗切斯特大学担任经济系系主任时，经常去听课，和学生、老师交流。我们也一直开展学生调查，尽管这些调查并不那么完善，但它为我们提供了很多信息。最终我们可以比较明确地得出，哪些老师在课堂表现好，哪些不那么好。有了这些，你就有了多重信息源。单独来看，它们可能并不完善，但是你可以通过不同的维度获得几组不同的评价，把它们综合起来，就能获得一个相对全面客观的评价。

　　麦可思：高校在开展学生调查或者课堂观察等评价方法时，针对一些意料之外的结果，有哪些值得注意的地方？尤其是当学校想把学生调查的结果与是否授予教师终身教职及其他激励因素相关联时，有哪些是需要考虑的？

　　H：你可能会担心老师们开始带曲奇饼来课堂（给学生甜头），或者出现考试分数膨胀。我的一个同事做过一个实验——他连续几年教同一门课程，非常了解学生，知道自己大概会被打什么样的分。有一年他在期中考试时给了学生高分，他获得的测评分数也大大提高。所以这些是你不鼓励教师做的——把教学测评变为人气大战。你要确定学生在课堂中进行了深度思考，对学科充满热情，你希望这些是高校努力实现的目标。

　　麦可思：我曾读到一篇由北京大学一名博士后写的论文，他发现学生调查的结果与考试分数相关性强，他还发现擅长辅导考试的研究生助教或兼职老师往往获得更高的学生评分，而更注重深度教学的副教授或者教授获得的评测分数则相对较低。这或许在实证上支持了您的观点。

　　H：是的，我想这是部分原因，而且你可以在听课过程中看到更多。你可以看到老师们在做什么，他们和学生怎样互动，等等。

　　麦可思：在大多数学校，老师或者管理人员直接进教室听课，现场点评，发表反馈意见，好像并不“常见”。

　　H：你需要做的是让它成为学校日常管理的一部分，激励是其中一个因素。我们学院的院长在评价我这个系主任时会部分参考课堂教学情况，所以保证良好的课堂教学是我要做的。怎样建立起好的激励机制，避免不好的或者意料之外的结果，是一件很微妙的事。可以采取的措施包括：帮助系主任等学校的管理层建立好的激励机制，让他们意识到建设优秀的教师队伍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麦可思：我看到您在一项研究中称，不仅要评价教师，还要评价校领导，看他们能否吸引、留住好老师。您能为我们详细解释下吗？

　　H：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并未关注过校长或者校领导。世上流传了许多关于好校长与坏校长的故事和段子。这些都是故事，在仔细研究它们以前，我从未把它们当回事。研究后我发现，校长在其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就此课题有很多新的研究，对很多问题我们尚未有明确的答案，但有一点似乎至关重要——校长是否有权决定谁能在其学校任教。我不太清楚中国校长有多大的决定权，但他们一定有权评价兼职教师，确保他们是好老师。

　　麦可思：这让我想起了一个摆在校领导面前的实际难题，聘用老师时常常要在一位优秀的研究者与一位优秀的教师间权衡。就您的经验，应该怎样权衡？

　　H：肯定有一种折中的方式。我常说，我们要让老师们教得更好。但是教学要花苦工，需要花大量时间和精力，而且也没有做科研获得的回报大，所以教师自然愿意花更多时间在研究上，而不是教学上。在美国，最好的教学往往来自商学院。大概二十年以前，某本商业杂志开始给商学院评分，部分评分基于商学院的毕业生对母校的意见反馈。由此，大批一流的商学院开始在研究之外注重教学。他们自觉努力，认为好的教学与科研的重要性相当。

　　麦可思：很高兴了解到这点。我的意思是，这段历史好像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可行的模式，告诉我们怎样督促学校和教育者负起责任，用外界的激励系统、评价系统改变他们的内在动机，促使他们进步。

　　H：我不太确定这种模式是不是在全球的高校都行得通，但是商学院确实相互竞争，而且这种竞争很重要。它们的竞争往往更激烈，这很重要。所以竞争也是部分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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