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英：教育体系的活力并未随规模的扩张得到释放

　　编者按：12月19日，"中国教育三十人论坛第二届（2016）年会"在北京举行。搜狐教育独家网络媒体支持本次大会。

　　在活动上，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部长石中英进行了主题发言。他认为现在教育界内外比较多关注的是外在的量化和静态的发展性指标的达成，如义务教育的入学率和巩固率，高等教育的普及率毛入学率，教育信息化的覆盖率等等。而对一些更加内在的、标志教育现代化增长的一些结构性特征却比较忽视。如教育的法制化、民主化、多样化，以及广泛的可选择性等，这些特征并没有纳入到一些国家的教育规划内容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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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中英（资料图）

　　我发言的主题是“建设更加民主的教育体制机制”。2014年末到2015年初以来，国家教育体制改革办公室委托全国若干个教育研究机构，对2010年颁布实施的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发展规划纲要进行中期评估。上个月陆续举行了新闻发布会，这是在国家层面上按照现代教育制度的理念，推进管评办分离，推进教育行政职能的转变，这项举措得到了教育界和其他社会各界的积极反应和肯定性的评价。应该说这项举措尽管还有许多值得进一步完善的地方，但是它确实具有标志性的意义，显示出政府对更高水平的民主教育制度的新追求。

　　国家中长期教育发展规划纲要明确提出到2020年，随着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任务完成，教育领域要基本实现教育现代化，这是中国社会尤其是教育界目前正在全力以赴所要实现的发展目标，也是百十年来，尤其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教育现代化进程的一个目标。

　　然而看教育的各项任务和体系，不难发现教育界内外比较多关注的是外在的量化和静态的发展性指标的达成。如学前三年教育的入学率，义务教育的入学率和巩固率，高等教育的普及率，高等教育的毛入学率，教育信息化的覆盖率等等。而对一些更加内在的、标志教育现代化增长的一些结构性特征却比较忽视。如教育的法制化、民主化、多样化，以及广泛的可选择性等，这些特征并没有纳入到一些国家的教育规划内容里去。

　　我认为这是以往和当前国家和地方在制定教育发展规划中，推进现代教育一个明显的不足或者短板，与教育现代化狭隘的理解有关。公共教育资源的配置主要指向各级各类教育机构的供给，指向各级各类教育的规模扩张，但没有指向教育系统的再造。这就历史地导致了一种片面的或者发育不充分的教育现代化格局，一方面供给不断增加和国民教育体系不断膨胀，另一方面，教育系统运行的体制机制依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变化，在相当程度上充满了垄断性、等级性、排斥性和压制性。整个国家教育体系的活力并没有随着其规模的扩张而得到新的更大程度的释放。

　　也正是这种片面或者发力不全的教育现代化，导致目前社会上对教育事业发展两种完全相反的印象。一方面，就像规划纲要中期评估专家指出的那样，经过过去五年来的发展，各级各类教育的供给能力大大增强，我国教育和人力资源发展，成功实现了从中等偏下向中等偏上的跨越。另一方面人们依旧感觉到教育体制机制改革总体落后于社会其他领域的体制改革，比较饱受，封闭，影响到教育的内涵发展和教育现代化的充分实现。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的十三五建议，提出了绿色、开放、创新、共享的理念，为各个领域制定十三五规划提供了指导性方针。十三五期间也是基本实现教育现代化的决胜阶段，要完成这一伟大目标，在体制机制上必须进行进一步的改革，着力建设更加民主的教育体制机制。

　　在我看来更加民主的体制机制的基本特征如下：第一，在教育发展的根本价值取向上，发扬传统的民本思想，树立人民主体和教育为人民服务的理念。早在20世纪40年代，伟大的人民教育家陶行知先生说到，民主的教育是民有、民智、民享的教育。毛泽东也谈到新民主主义的教育就是民族的，科学的和大众的教育，大众性鲜明的表达了新民主主义时期，我国教育的民主性质。1951年国家明确提出教育从思想上和政治上、制度上，解决1949年以前教育被少数人垄断的问题。进入21世纪以后，国家努力促进教育均衡，其实质就是要坚持教育要为人民服务的取向。忽视和忘记这一点，教育现代化就会出现价值的迷失。

　　第二，造就社会主义民主公民。判断一个国家的教育体制机制是不是民主的，最根本的标准，看他是否培养积极的合格的和卓越的公民，要从小培养青少年学生的社会主义民主意识和习惯，不断提高他们践行社会主义民主的能力，坚定他们社会主义民主的信念。解释目前大中小学教育目标和各种各样的教育评价标准，个人主义、精英主义、专业主义的目的论到处流行，造成合格的和卓越的公民意识非常薄弱。在国家教育政策文本以及大中小学各种煽情的夸张的和高度文学化的校长毕业典礼演说中，人们很难看到培养公民这样的字眼。这种状况非常令人吃惊，也非常不可思议。在十三五期间，必须要对我们的教育目的进行认真严肃的讨论。

　　第三在教育治理方式上，必须坚持依法治教，使教育法从一种软性的法律到一种硬性的法律，这就要求政府不断完善法律法规，加强监督，彰显教育工作的法制精神，构建基于法制的基本教育秩序，努力防止教育领域中因人设证，朝令夕改，以及行政对教育的过度干预问题。

　　第四，在办学体制上，必须在坚持党和国家教育方针，保障和提升公立学校教育质量的前提下，充分调动社会力量办学的积极性，形成政府办学和社会力量办学协同发展，共同满足人民群众多样化学习需求的新格局。

　　第五，在教育政策，政策执行以及政策评价中，充分发扬民主，自下而上和自上而下相结合，在民主的基础上有效协商，达成共识的机制。据报道教育规划纲要制定时，历时两年，五百多位学者参与，两千人参与的专题组，召开了各个层次，各个专题的座谈会数百场，征集了社会210多万条意见建议。中国是一个教育大国，各地教育发展水平不同，需求不同，存在的实际困难也不同，没有民主的过程，要全面把握最有价值的政策问题，制定高质量的教育发展规划，这是不可能的。

　　第六，促进教育改革的家长参与和社会参与。教育是最大的民生，也是社会公共事业。教育怎么办？怎么改？不能由行政部门和学校说了算，必须以更加开放的姿态，鼓励和吸引更多社会个体，家庭，企事业单位，非政府组织关心教育改革。这些社会组织是天然的教育同盟军，可以为学生实践学习提供多样化的服务。促进教育改革的社会参与，打破学校作为教育孤岛的局面。一个民族的教育体系一定是开放的，而不是封闭的体系，用种种借口，把学生放在围墙之内，是违背民主的原则，也是违背教育的原则，更不利于形成积极的有利于教育体制机制改革的社会知识网络。

　　总结一下我的发言，三句话概括，第一经过这些年，尤其规划纲要颁布实施五年来的改革，我国教育体制机制民主化进程已经启动。教育体制机制的民主化程度已经有可见的提升。第二，目前我国教育体制机制的民主化程度仍然存在着很大的提升空间，应该纳入到教育现代化的目标中加以追求。没有高度民主化的教育现代化，是不充分的教育现代化。第三，建设更加民主的教育体制机制，是一个比较广泛和长期的任务，从价值取向、培养目标、治理方式、办学体制，一直到社会参与教育决策等等。最后我想呼吁，建设更加民主的教育体制和机制，造就合格和卓越的社会主义公民，是这个时代赋予中国教育界伟大的使命，愿大家共同努力。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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